水磨沟
眼神圆润的女子掠人无数
她们把男人困于内心,化成水
开闸引渠,巨大的石磨心甘情愿
围着婚期或者满月转动起来
她们在磨坊里打情骂俏
交流彼此的小秘密,不停地填磨眼
——如果突然笑得收不住
就会要了时间的命
勾了人世的魂
她们身上总有荞麦壳
脸上也会沾染鸟鸣
汗水足以养鱼,衣领里藏着几只
绿色的蚂蚁
因此月色下的洗浴俨然仪式
光身子是另一团月光,敞开
如一架停下来的水车
男人们偷看,偷想,日子香艳起来
好力气重新长回骨头里
她们住在云朵里,清晨不需梳妆
这样的女人山清水秀
风调雨顺
这样的女人一贯素面朝天
可以昵称为水磨沟
也可以直呼其名:甜心儿,香嘴儿
邻家小姐姐
十里荷塘
我是见荷摇风之人
偏爱女子白衣长发,牵云照水
我理解山前几点雨的心思
只在喊出一朵素颜仰面
深爱,便不求萍聚的
古典柔情的小伞,伞下
十里暗香走出的民间舞步
我担心枕山临水而居的男人
活着便是受罪:
他们不敢动心,假意清高,夜夜失眠
拖着越来越瘦的俗情凡念
酒也喝不得,手也摸不得
他们不如我,半个诗人
可以醉态毕露,借斗胆
在十里荷塘说出隐情
不负朝天,岭上岭下
扯仙袖,贪美人
大哭大笑而去
罗圈岩
好农具都有个结实的帮子,比如山势
围起来,就是一面罗
这样的荣光被村里人举在云端,敬于
民歌和篝火的额头
老屋活在罗底,像一团
慈祥的发酵面,保持潮润
养着犁头、连枷、弯刀这些回忆
让蛐蛐有地方跳落,让夜色有方向回去
老屋前面有十里荷塘,正好
用来滤藕粉,煮荷叶蛋
在一朵莲花中央谈情说爱
那些满嘴荷香的女人都叫山嫂子
她们的女儿婷婷如水,空气一样
无处不在,不曾婚嫁
入赘得宠这样的人家哪里简单
筛选是必须的:
罗面上粗糙的部分,时间的麸皮
配不上罗圈岩深闺喜事
罗面以下纷扬如雨,精细才是生活
才能得芳心,喝交杯酒
与娘子不离不弃,终老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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