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业军人张邳尧的进取人生

托付在身，重担在肩，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题记

转业军人张邳尧，在剑阁县工商局，绝对是个传奇。

一九八一年我国第一部《经济合同法》颁布，共七章四十七条15000多字，他能倒背如流。

他仲裁的经济合同案件，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常识的检验，经得起司法实践的检验，其中一个典型案例经受了国家工商总局和最高人民法院的检验。

他担任剑阁县个体劳动者协会、私营企业协会、个体私营经济工会联合会会长、主席期间，推荐2名私营企业主当选为县人大代表、人大常委会组成人员。16名个体商户和私营企业主代表担任县政协委员、常委。2007年7月，作为全国先进会员单位、全国唯一代表县级协会出席中个协在西宁召开的全国个私协系统思想政治工作暨《光彩》杂志发行表彰大会。他在会上作了专题发言。剑阁县个私协的办会宗旨“政治建会强素质、服务立会抓维权、民主办会聚会心、发展强会壮实力、活动兴会树形象”和日常工作常态“抓班子、抓学习、抓宣传、抓发行、抓考核”作为经验在《光彩》杂志上面向全国大力推广。

他在剑阁县工商局工作近四十年时间里，荣获省工商局“全省优秀合同仲裁员”称号；被剑阁县人民政府“记大功”二次；荣获“优秀工作者”荣誉称号二次；“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二次；荣获中共剑阁县委“优秀党员”称号二次。他主持剑阁县个私协会工作期间，个私协连续8年荣获“四川省思想政治工作先进单位”；个人四次被授予四川省工商系统、个私协系统“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

他衣着得体，精神矍铄，虽已年逾古稀，但腰板倍直，步履稳健，举手投足间，军人的风采展露无遗。

无论是走在剑阁新老县城的大街小巷，还是走在乡村集市，但凡经商在十年以上的老工商户和私营企业主，见到他都要亲切地叫一声“张叔”“张局”，十有八九都会亲切地拉住他的手，念叨起当年帮他们办这事做那事的情景，或盛情邀请他喝杯清茶，吃顿便饭，尽管仍然被他一一婉拒，但当今退下来的领导干部能获得民众如此礼遇的确不多见。

从他转业到剑阁县工商行政管理局的近四十年时间里，不管是作为普通职工还是中层干部，还是工商局副局长、党总支书记、党委副书记，也不管工作面对多大的压力多少困难，他的口头禅总是“我是军人，我是共产党员”。山一样的压力，顶住，天大的困难，扛起。彰显了人民军队的优良传统和一个共产党员的优秀品质。因此获得了省市县各级政府颁发的诸多荣誉，以至我在接到县作协转发的《四川省退役军人事务厅、四川省作家协会关于举办“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永葆本色·建功新时代”主题征文活动通知》决定采访他时，他给我抱出了一大摞各级荣誉证书，并且谦虚地嘱咐：“一生工作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希望报道实事求是，拔高了，过誉了，让人背后骂沽名钓誉，岂不让老脸蒙羞？”

他是个怎样的军人？又是个怎样的工商干部？他有着怎样丰富而传奇的人生？让我们拂去岁月的尘埃，去追寻他那串闪光的人生足迹吧！

戎 装 岁 月

参军，对于我们的主人公张邳尧而言，是他人生的拐点。站在拐点上回望，祖祖辈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即将被改写。眺望前方，一出大戏的序幕正在缓缓开启，一场精彩的演出正等待我们的主人公盛装出场。

“我是在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八日参军入伍的，服役于邱少云生前所在部队独立29师通讯营，部队编制为无线连、有线连、通讯连。部队当时驻防湖北孝感。

“我们有线连的工作比较艰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执行国防线路施工和训练。按战时要求，当通讯线路遭到敌方破坏时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抢通，恢复前沿阵地和指挥部之间的联系，以便指挥员准确掌握战场动态，及时调整战略部署，发出各项战斗指令。所以，架线的要求就两个字‘速度’，除了速度，还是速度。训练时的规定速度是在三分钟内完成备伏线的收线、放线各200米，也就是400米。其中包括电线接头的连接处理。这是个什么概念？在赛场的跑道上，南非运动员范尼凯克创造的世界记录是43秒03，更何况战场环境的变化？敌方火力的封锁？是悬崖，得跳下去，是河岔，得游过去，是刀山火海，也得爬过去钻过去，哪怕是让电波流过自己的身体，只要能接通也是值得的。这个三分钟，是争分夺秒、抢占前沿阵地、以弱胜强、出奇制胜争取战场主场权的三分钟。是敌我力量消贻尽时绝地反击扭转战场局面的三分钟，因此，收线、放线、接线就成了我们当兵服役的主要内容。不管环境多么艰苦天气如何变化，手上裂开了口，不觉疼，手臂磨肿了破皮了不觉得痛，达不到要求绝不罢休——‘克服一切困难，坚决完成任务’的军魂深深烙进我们的灵魂里，溶化在血液中，成为军人性格的重要组成部分。

“人们常说，部队是所大学校，有志青年不到这所大学里接受战斗洗礼，不接受军营生活的敲打淬火，是人生的一大遗憾。是啊，只要你有立志报国的忠心，有一股发愤作为的干劲，军营里总有催你向上的东风，让你的青春绽放出最美的花朵——有线连一百多人一个伙食团，一日三餐是最为集中的‘学习时间’，从你拿起碗筷走进食堂的那一刻起，战友们会抢先宣读自己撰写的各类稿件。——这个是要纳入年度各班评定考核的——往往是前面的战友拿着稿件在读，后边的则排起长队在等，只要你在念稿过程稍微出现失误性停顿，位置就会被战友抢走。前面的在认真读，用餐的则在仔细听，谁得表扬了，谁受批评了，谁的稿子写得好，谁的稿子又写的不好，例行班会上得了表扬的谈感言，受了批评的说教训，稿子写得好的好在哪里，写得不好问题在什么地方，人人都要接受敲打鞭策，个个都要发言当评委。这既能促使我们每个人自觉发扬成绩查找问题，同时更能促使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努力学习，仔细观察，独立思考。我的学习能力就是在那时候培养起来的，领导的讲话，战友的稿件我认真听认真记，报刊杂志上有用的东西不是摘抄就是剪贴，这个习惯一直伴随我一生。

几年军营生活，多次被评为“五好战士”，直到当排长。因此在一九六七年入团，次年入党，同年从营部到连队任班长，独立带兵。”

青年时的我对军营生活梦寐以求，由于种种原因夙愿未了，他的讲述让我徒添许多感慨。看他心潮澎湃，激情难抑的样子，我不忍插话，听他继续娓娓道来：

“一九六九年夏天，新州县旧街区突发洪水，我们奉上级命令，参加旧街区抗洪抢险。新州属长江水系，境内河流纵横，湖泊众多，洪水涨得快，退得却很缓慢。不象我们山区，洪水一来，潮平两岸阔，声威并壮，瞬间退下去，细流汩汩。在我的意识里，洪水不仅是对人性的考验，更是对党性、对人民子弟兵是否爱人民的考验。

“洪水暴发，大批房屋倒塌，大片农田被淹，大范围道路交通供水供电及通讯设施被毁，我们奉命在第一时间赶到旧街区政府所在地，参与转移受灾群众，抢救群众财产，组织人力物力，投入抗洪抢险。

“淹没区的群众全部转移，雨还在不停地下，上游的洪水还在不停地来，水文监测部门的预警通知一个接一个，指挥部决定用沙袋构筑临河防洪堤。一百多斤重的沙袋，两个人扛起来压到肩上，未开步汗先流，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流到眼里，眼睛睁不开。流到嘴里，咸咸的。沙土里的水顺着脖子往下淌，浑身湿透。脚下，烂泥没脚，深一脚浅一脚，趔趔趄趄，两天两夜，四十八个小时啊！没有人喊苦没有人叫累，码起了一垛厚厚的沙土墙。可谁知天快亮时上游三座水库发生坍塌，洪水象发狂的猛兽冲进街区，哗……一个浪头袭来，轰隆隆……沉闷的响声过后，旧街区卫生院基址从一米深处被咬掉一块，又一个巨浪袭来，又垮塌掉一块，巨浪反复，卫生院基址从此消失，再也找不到原址了。

“永生记得那天抢救档案的情景，一片汪洋泽国间，洪水翻卷着黑色的旋涡将政府大楼玩积木一般轻轻拆散，一批重要档案如同溺水将亡的人在洪水中挣扎沉浮‘不惜一切代价抢救档案’，军令之下，没有犹豫，只有服从，我和战友们一个个跳到淹没到脖子的洪水里，随水追寻到5公里外的村庄，从树枝上、从草堆里找回档案装到秧盆里逆流而行。平日里凶猛的蛇此刻紧紧缠在树上求生，老鼠抱着树枝不放，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我们这群在洪水里搏击的精灵。从早到晚整整一天，没顾得上吃口热饭喝口热汤，清点时有的战士竟然靠着墙壁酣然有声。”

洪灾过后，全连荣立抗洪抢险“集体三等功”。

我再一次被感动，什么是人民军队？她不仅用生命构筑起一道不可逾越的万里长城，让我们的人民免受外族的欺侮，同时，亦用生命构筑起一道坚实的隔离屏障，阻挡着自然灾害对人民生命财产的侵袭。这就是人民的军队，国家安危所在，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危所在，就是他们的使命所在！

“洪水退去，部队命令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抢通国防通讯线路，并且保证能经受三十年一遇洪水的袭击。接到任务，我们立即对线路进行勘察规划并明确分工，挖基坑的、抬电线杆的、架线的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我们都知道武汉是出了名的热，但不在武汉过个洪灾以后夏天的人体会不到究竟有多热。40℃多度的高温炙烤着洪水刚刚退去的大地，象个巨大的蒸笼，热得人透不过气来，什么也不做都是大汗淋漓，何况还有繁重而紧张的施工任务。”

连续不断的高强度作业加上饮水不卫生，我开始痢疾，大便带血，浑身无力，头昏眼花。我是党员，是班长，必须咬牙坚持，瞒住所有人带病施工。那天中午我顶着烈日挥镐挖土，再次感到胸闷气喘浑身无力，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滴，双眼直冒金星。就在用力踩镐时，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已躺在新州县人民医院了，将近一个月，实在呆不住了，跟医生软磨硬泡，医生无可奈何，只好同意提前出院。”

这就是蒙太奇长镜头下的中国军人，虽然够不上英雄的称号，但我分明看到了他们那时刻做着英雄梦的驿动的心！

“同年秋天我被任命为排长，带领更多的战友去筑守强大的国防。

之后不久又被部队调到武汉市武昌区去参加三支两军工作。

“当兵的六个春秋，是我人生经历最丰富的一段岁月，炊事班里，砧板咚咚，演奏过锅碗盆瓢的交响曲；缝纫机上，剪裁缝补，为全营战友送去慈母情怀；武汉钢铁厂里，钢花飞溅铸阐阀，红旗商场内，服务社会站柜台。党把我放在哪里，我就哪里发光，部队指挥我干什么，保证完成任务！

“谁让我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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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一年，我们的主人公张邳尧脱下军装回到地方，转业到当时的剑阁县市场管理委员会（后更名为剑阁县工商行政管理局，现名为剑阁县市场监督局），从百姓中来又回到百姓中去。但在军队这所大学校里历练了六年的张邳尧已非当初的懵懂少年，他已经破蛹而出了，化作了一只在田野上与花为媒翩翩飞翔的蛱蝶，开始了与商人打交道的职业生涯。

我说：“部队与地方，是两种风格完全不同的环境，军人与商人，是两个思维方式完全不同的群体，你怕是要花大力气才能完成角色转换融入他们之中顺利开展工作吧！”

他思忖片刻：“为人民服务，只要树立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总是能找到克服困难的办法，这可不是假话呀”他见我不语，“只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才能体会到这不是空话套话。”我点点头。他接着说：“为人民服务是毛泽东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共产党能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需要我们每个共产党员继承和发扬光大啊！你别说，每当我坐在电视机前收看国庆大阅兵听着年轻战友们一声声豪迈的‘为人民服务’的回应时，总让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我总是想，我们共产党人之所以受到人民群众的热情拥戴，不正是因为我们践行了‘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吗？”

是啊，那情那景那回应让贴心为群众服务了一辈子的张邳尧不能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不能不再三思考。象他这样近四十年来在县级工商行政部门担任领导职务的人，在市场管办分离，企业改制重组过程中有的加官晋爵飞黄腾达了，有的因为没有把握好自己折戟沉沙铩羽而归。我们的主人公既没有飞升也没有沉寂，而是稳稳当当地走过了他辉煌而平静的大半生。这与他说真话，干实事，不卑不亢，刚正不阿的性格特点是分不开的。

听说他当年出任剑阁工商行政管理局合同股股长、副局长期间，为维护企业利益、规范营商环境、打击不法行为、帮他们挽回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业主们交相称赞、有口皆碑的往事时，我对他说：“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我们国家改革开放的进程就是营商环境日益宽松，进而完全走向市场经济的进程？就是各种利益与权益互相博弈互相平衡的过程？或者说得贬意一些，就是政府与各色商人以道德、政治、文化为背景在经济的舞台上上演了一出正气战胜邪恶，真善美战胜假丑恶的过程？”

“是，是这样”他点点头，“你要听这方面的故事，那可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啊！”

“慢慢道来，让我们重温市场转型期的那些‘浪漫往事’。”于是，在江边阁楼，一杯清茶半帘阳光，畅谈起那些曾在小城轰动一时的过往。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的浪潮湧起，市场经济的活力初现，为规范市场经济秩序，加快现代化建设，一九八一年，我国颁布了第一部《经济合同法》。八三年剑阁县工商行政管理局正在为《经济合同法》的普及物色人选。恰在此时，从绵阳市工商行政管理学校学习归来的张邳尧成了不二人选。

《经济合同法》的颁布是我国人民经济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它将属于道德范围的诚实守信法则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使精神道德层面的自我约束变得有法可依。作为一名文化底子原本薄弱的基层干部，要宣传讲解这部法律面对的困难不可谓不大。

张邳尧欣然道：“困难肯定有，而且还不少，但我是军人是党员，总不能临阵逃脱吧！”我注意到，他讲这话时自觉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语气坚定有力。

“第一个问题便是对这部法律的总体把握和理解。人家知识分子只关心自己领域里的知识，‘君子不言利’嘛，谁会去关心经济合同法？用部分同志的话说就是‘看到这种冷冰冰的文字就想睡觉。’求人不着，激起了我的倔脾气，又不是什么深奥晦涩的文字，不信把它啃不下来。于是下班回家后关起门来反复朗读默念，一边读一边理解，一边寻求相关事例证明设置这条法律的意义。就两个月时间吧，共七章四十七条15000多字的一部法律在不知不觉中给背下来了！”

硬梆梆冷冰冰的一部法律给一字一句地背下来了，联系到他在“五·七干校”任组长时，曾两次通读《毛泽东选集》1—5卷的坚持与韧劲，我对他的学习精神钦佩不已！

接下来他当然地出任剑阁县工商行政管理局合同股股长、经济合同仲裁委员会主任，同时亦被市工商局聘为经济合同仲裁员。合同股承担着经济合同管理、鉴证、纠纷调解、仲裁的重任。在任期间对法律的熟练运用、对经济合同纠纷案件有理有据的仲裁，有如耒阳县庞统理事，既快且准。他完全成了工商局经济合同仲裁的标杆人物。当年县人民政府薛义富县长每逢经济工作会议总是讲：“经济合同方面的问题去找工商局的张邳尧，他说了，不会错。”

我们看一个人在声名鹊起风光无限的时候往往羡慕别人的职业、运气，羡慕别人为人欣赏为时所用，然而别人背后付出了多少艰辛我们探究过吗？倘若每个人都愿为自己的职业追求完美追求圆满，谁都可能成名成家，谁都可能名扬四海。在田间拉犁的牛为我们翻开了一片黑土地，我们在赞颂它默默无闻任劳任怨、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等等等等的同时，谁想过它忍受了多少艰辛流了多少汗水？多少回饥渴难耐多少次棍棒加身？于是才有“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自比，才有“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的赞颂，才有了“三牛”精神。张邳尧又何尝不是这样，他的普法三招那是绝对的高啊！还是让他自己说说吧！

“我用三招化解了法律普及的难题，效果意想不到的好。第一招是请示县人民政府以政府名义把这部法律连同十五类合同范本铅印后背着背篼不分上班下班送到县城的各政府部门、机关单位、学校、各生产经营企业，小到街头的理发店也没有漏掉。第二招是举办商、粮、供系统的基层骨干在县城的分期学习培训班，全程由我一人讲解。第三招是利用广播面向全社会宣传讲解。每周讲解几条几款，周四下午去广播局录制讲义，连续一周在黄金时段播出，三个月时间宣讲完了。一圈下来，说《经济合同法》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一点都不夸张。”

这个普法经验当年曾在全省大力推广。

四十年后的今天，翻阅他或手写或油印的厚厚的讲稿，我震憾了，一个放牛娃出身的常常自称没有文化的人能写出近十万字的讲义，能够用生活中鲜活的例子阐述法律的要义诠释法律的条款，需要多么顽强的学习毅力和精神啊！当年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有舍身炸碉堡的董存瑞，有用自己胸膛堵住敌人机枪的黄继光，有被烈火焚烧而岿然不动的邱少云，他们是让对手谈而色变的胜利之神，是我们国家和民族永远的英雄。今天，在维护市场经济秩序，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战场上，我似乎又看到了冲锋陷阵的战友们义无反顾的身影。

——一九八六年，剑阁县食品公司业务科在急寻生猪销路时，无意间撞上了一条大鱼：拉萨市肉联厂寻找白条猪肉。这是天大的喜讯啊，急邀对方见面洽谈合同，对方给出的价格很令他们满意，以为“美人赠我金错刀，必欲报之英琼瑶”，以优惠的条件签下了600吨白条猪肉、190余万元的合同。这个金额在当时可是天价合同了，一个属老、少、边、穷、小县的食品公司一下子做成这么大一单生意，那可不得了啦，上对等米下锅的县级财政不啻为渴望获得美人青睐的大龄剩男忽见天下掉下个林妹妹，欣喜之情莫可名状。下对全县的百万农户那可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显灵了，生猪难卖价格超低的难题破解了。送合同股鉴证后各方大受鼓舞，半死不活的食品公司一下子成了最受关注的热门单位之一。

在满怀丰收喜悦的金秋时节，对方组织了几十辆载重汽车浩浩荡荡地开进食品公司，生活在小城里的人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啊，围观者如过江之鲫湧向食品公司，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几十个身强力壮的民工开始装货上车，食品公司领导则等着对方支付货款。对方始终支支吾吾借故拖延。当时普遍的商贸方式是：签订合同时支付一定比例的定金，提货时付款，可以有部分赊欠，也允许第三方——下家支付。这是一种建立在诚信基础上的商业模式。诚信一旦缺失，各路神仙便会粉墨登场。于是企业之间产生了大量的三角债，连环债，骗子公司、假冒伪劣商品如同讨厌的苍蝇在市场上空嗡嗡营营。

骗子横行，诚信遭难，假冒伪劣泛滥，优秀企业被挤压，虽不至于阻挡市场经济的洪流，但蚊虫虽不致人死亡，却是疟疾的携带者啊。后来，国家用了几十年时间来治理这些商业乱象，可时致今日，仍未绝迹......

张邳尧大汗淋漓地徒步赶到食品公司，分开看稀奇的人群，在经理室坐下，几只蚊蚋闻到汗酸味从角落里飞出来，叮在腿上，浑然不觉，待到痛了一巴掌拍下去，一汪血——对方以种种许诺和诱人的售后价格企图先提货后付款。在这个谈判过程中，他产生了诸多疑问。于是转而对车辆、物流路径进行仔细盘查。货车是清一色的江油牌照，物流路径则是经江油转成都然后去拉萨。为什么不带足合同约定的货款？拉萨市肉联厂为什么不派人查验接收而委托第三方收货？为什么不直接运抵拉萨而要两次中转？该不会遭遇骗子公司吧？想到这里，他不寒而粟。如果遇骗，那可是个天大的窟窿啊！他当即指令：停止装车，工人稍事休息。

会同食品公司领导，再次审查合同，从双方约定的合同条款到合同中预留的公司信息，没有任何瑕疵。

思索良久，张邳尧拿起电话，拨通了拉萨市工商行政管理局，亮明身份后请求对方协查拉萨市肉联厂法人代表、注册资金、详细地址等具体信息。

片刻，对方回电：拉萨市肉联厂没有与剑阁食品公司签订白条猪肉购销合同。

惊天骗局戳穿，大幕落下的那一瞬，在场所有的人都透过了一口气。

合同诈骗案成功破获，轰动城乡，街谈巷议，一时传为美谈。

张邳尧成了剑阁工商局的一个神话！

当年获得了剑阁县人民政府“记大功一次”的荣誉嘉奖！

望着他浓浓的八字眉，睿智的目光，我似乎看到了他青年时期的英俊潇洒，中年时期的果敢坚毅。

我说：“在我国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期，由于前期思想准备的不充分，对可能出现的问题估计不足，没有预见到可能出现的潜在风险，出现这样那样的一些问题，给大众带来了经济交往精神信仰上的一些硬伤。但是我们仍然完成了平稳过渡，实现了经济的快速增长，实现了综合国力的不断增强。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因为我们拥有一大批忠于职守，恪尽所能守护人民财产安全的好干部，就是因为我们拥有一大批务实求真，作风严谨的一线职工，对吧？”

他谦虚地笑笑：“这是肯定的嘛，但我不在此列。”笑容里有几分和蔼几分天真。

食品公司是幸运的，与剑阁县棉麻公司相比，后者的运气似乎更好。

那时的剑阁县棉麻公司，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有多火，准确的数据不好查。这样说可能更直接一点吧，全县农村家家户户种红麻，每个乡都设有红麻收购站（点），收购季节每个站都要聘用若干临时收购员——不托关系送人情可是进不去啊——其业务遍及全国多个省份。

生意做大的同时，风险也在增加，稍一不慎，资金链断裂，企业可能面临破产，仅广东省揭阳市揭西县麻纺厂就欠棉麻公司45万元之多——45万元是个什么概念？当时县内公职人员的最高工资就六十多元，职工平均工资40元左右，差不多就是一千个职工一年的工资吧——这么大的债务是怎么形成的？昨天欠一点，今天欠一点，最后一批货发出去，货款如泥牛入海。电话无人接，电报无人回。经理张加平让会计把他们的欠帐彻底搞清楚。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几年下来，总共欠债高达45万元。“什么？45万元？该不会算错了？”张加平慌神了，赶紧派出两名中层干部前去讨债。乘两天两夜绿皮火车到广州，改乘大巴到揭阳再转揭西县城，住下。第二天一早赶到位于八十多公里外的大山深处的麻纺厂，“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偌大的厂区寂静无声，不见车也不见人。走近一看，大门紧闭，只有一个门卫，一个仓库保管而已。一问，债务太多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等待资产评估。两个人辗转奔波数千公里就讨回这么一句话，这可怎么办？张加平自带精兵强将千里追债，仍然无功而返。

张加平向主管部门县供销社汇报情况并讨救兵，供销社找到县财办，财办与工商局商量后，决定派张邳尧前去追债，征求他的意见时，他明知这是一次胜负难料的攻坚战，他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一九九二年初秋的一个早晨，远近山村里公鸡的报晓声还在此起彼伏，晨曦还未将黄昏的暮色褪尽，张邳尧带着棉麻公司财务科科长、红麻科副科长出发了。想着昨晚送别会上职工深情的托付、殷切的目光，而前方却是未知的渊薮，他的心里生出些许凉意。哦，这情景颇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管他呢，哪怕是万丈深渊，此身不灭，此心不已。

仍然是三天两夜的绿皮火车到广州，改乘大巴到揭阳再转揭西，住下，第二天一早再乘长途大巴去麻纺厂，刚好会计在厂里。抽出一根烟连同介绍信双手递过去——哦，我们的主人公张邳尧可是从不沾烟啊——与之亲切交谈。会计找来村子里一个女工，对她说：“抽空帮他们煮几顿饭吧！人家是从四川来的，我们还欠着别人的钱呢！”还好有个简易招待所，哪间凉快住哪间。

揭西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只有夏天和冬天，此时仍然暑热难耐，汗从每个毛孔里往外渗，蚊虫从四面八方偷袭，躺在床上，看着朦胧的月光，歪着头数着夜空里的星星，身在异乡的孤独让张邳尧强烈地思念起家里的亲人：娇弱的妻子，刚刚上学的两个女儿，乡下风蚀残年的母亲，以及早逝的父亲。想到父亲的早逝，眼泪几乎溢出眼眶，思绪一下子飞回到祖祖辈辈生活的老家那山青水秀的西河岸边……

那是一九七三年冬天一个大雪封山的日子，接近花甲的父亲挖了一早上间作地收工回家时背上背篼拿起粪耙一路捡拾牛粪换工分，不慎足下打滑掉下岩坎，挣扎着爬回家被送到元山卫生院，本不是什么重伤，但就是疼痛难忍起不了床，惊慌中母亲问他要不要让大儿子邳尧回来，父亲虚弱地摇摇头，“他是公家的人，让他忙吧，别分他的心”。可谁知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弥留之际他对守在床前的三儿子断断续续地说：“理解你们大哥吧，他是公家的人，忙啊！”。

彼时的张邳尧的确很忙，他被从单位抽调出来住到盐店乡莲花大队开展“批林批孔，评法批儒”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白天要带头参加农业生产劳动，晚上要组织会议。昨天晚上连续开了四个生产队的会议。他在这边开会，那边生产队的社员们一边学习一边等。轮流开完四个生产队的会，天已经亮了。接到父亲去世的噩耗，强忍着悲痛回到乡里，供销社的朋友借发货之名用一辆货车把他送回县城时已是晚上十一点了。回到单位稍微收拾些东西坐等天亮，等到他赶回家时已是傍晚时分了，看到忽明忽暗的长明灯和冰冷的灵柩，他再也忍不住强压在心中的悲痛：“爹，儿子回来了”一头扑到灵前，放声痛哭，长跪不起......

父亲未老先衰的背影分明就在眼前。“他是公家的人，别分他的心”分明就在耳畔，神游至此，两行热泪再次无声地滑落......

勒住思绪的缰绳吧，毕竟，逝去了的无法挽回，努力为党工作才是对亲人最好的祭奠。

第二天，会计如约来到厂里，“一天功夫不到，我们就成了可以交心的朋友了。他把一摞摞帐薄堆到我面前，数说着往日的繁荣伤感今日的衰败，痛骂这拖垮厂子的三角债连环债。翻阅他的帐目，一笔笔往来帐清楚明白。我注意到在过去的几年中，他们与漳州市棉纺厂的交易很频繁，几乎占到了整个业务的五分之二以上。

“没事时我们总是约上仓库保管员在厂里转悠或登登山，闲谈中我发现他身上的那钥匙，联想到另外一处紧闭的仓库大门和他整天守在厂里的忠诚。厂里该不会还有库存吧？不然他为什么每天都来厂里且钥匙不离身？有存货也好啊，要回现金指望不上，存货可变现嘛，找到下游企业，卖了不是可以抵债？意念一闪，心窍通明。

“我把几天来获得的信息碎片拼接起来，肯定了这个想法，偶尔给他买包香烟或一起吃桶方便面，诓哄之下他打开了那处幽深的墙院。

“好家伙，成捆的红麻整整齐齐堆满三大间仓库，按捺住心头的狂喜，连夜清查盘点登记造册，又叫来会计当场签订以物抵债合同，纵使万般不情愿在我法律和思想两大武器轮番进攻面前也得服从，何况还有朋友之谊？临了，责令仓库保管员交出钥匙。紧接着急赴漳棉纺厂洽谈价格、草签销售协议。这个过程非常顺利，会计的帐薄我不是早就看过了吗？

“货车来了，我们三人自己动手装货上车，你问为什么不请人，哪有钱啊，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敢装阔？跟车再下漳州交货，一切都如所愿，签字画押，OK，成交！

“十多天时间里，装货几十车，末了去漳州结帐，货款一共40万元，盯着把货款打到棉麻公司帐上才离开。”

“还欠5万元怎么办？再回揭西，叫来会计签订还款协议，他愁眉哭脸叫苦连天。我在协议中耍赖威胁，不还清债务不走人，在这里等，厂子卖了不就有钱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人的吃住行你们全包，到时算总帐。

“十天左右吧，东拼西借终于凑齐，一同去银行......”

45万元巨款，全部追回！

四十多次日升日落，八千里路云和月，张邳尧不辱使命！

这是一场出乎预料的企业利益保卫战，以完美的胜利证明了指挥员的预判能力、决策能力和灵活机动的战场能力；证明了他们的奉献精神，吃苦精神和勇挑重担负重前行的孺子牛精神。比拼的是临战指挥员的耐心、勤劳、责任、担当。展示的是决心、忠诚、党性原则和人格魅力。不是吗？四进揭西县城寻求政府和有关部门的支持、协调配合。三下漳州卖出几百吨红麻，住着连蚊帐都没有的简易招待所，多数时候吃着廉价的方便面，却干着装卸工的苦力活。在这场党性立场、自觉革命的测试中，张邳尧交出了一份令党和人民群众满意的答卷。

任务完成，功德圆满，部下对他说：“张叔，路过广州停留几天吧，让我们三人来一次路过就不要错过的旅行，好吗?”此时的他早已是身心俱疲，何尝不想休息几天?去访问南越王的“朝汉台”，瞻仰中山纪念碑，悼念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为先烈们献上一捧鲜花？去古城墙感受一下先人的智慧？还想去海边走走，看看西方列强当年是怎样用洋枪洋炮轰开国门，让我秦砖汉瓦散落一地万间宫阙都做了土。振兴中华，时不我待，案头等待裁决的卷宗已落满了灰尘吧？只轻轻地对年轻人说：“以后吧。”拉倒吧你，以后什么呢？以后再也不跟你出差了。

归家后还未来得及洗去一身征程，抖落一身疲惫，汉阳砖厂就前来询问开庭事宜。事情是这样的：

汉阳镇砖厂在连续烧制了十多年红砖后，通过合同将砖厂转包给剑门关林场，乙方在生产时才发现，可供制砖的岩土几乎消耗殆尽。继续生产的条件已然缺失，要求解除承包合同。双方就这个问题经过数十次协商未果。甲方以乙方未履行合同三年未交承包款为由一纸诉状至剑阁县人民法院，法院不予立案，建议进行经济合同仲裁。

“这有什么困难呢，果如乙方所述，解除承包关系宣布合同无效不就得了？非白即黑，非黑即白，一点都不复杂。”

邳尧摇摇头，“问题远没有这般简单，当时两个企业在县里都比较有名，都有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哪一方败诉脸面上都下不来。都在动用社会关系给仲裁员施压，都想左右仲裁的结果。稍有不慎‘破坏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搞垮乡镇企业’的大棒落下来，你还想不想继续混啊？需知当时正是发展乡镇企业的高潮时期。所以，这个烫手的山洋芋法院不愿接。”

孟德斯鸠说过：“一切有权力的人，都会滥用权力，这是千古不变的一条经验。”

只要有人滥用权力，以言代法，以权压法就毫不新鲜。只要有人滥用权力，执法部门就会出现和稀泥的高手：不立案的，不判决的，以各种理由无限延期的，或者各五十大板的人情案就会多起来。

“凭心而论，站在个人仕途发展的角度，我也不想接这个案子，也想过使用拖延战术，也想过回避躲避，但上边一直在催在压，话讲的冠冤堂皇‘为支持乡镇企业发展，希望公正裁决’，你能听出弦外之音吗？你能揣测出领导的意图吗？反正我琢磨不透也不想挖空心思去揣摩。无意间记起前人‘为官避事平心耻，视死如归社稷心’的诗句，用来形容我当时豁然醒悟，横下一条心的心境再贴切不过了。和稀泥、做软蛋不是军人的性格，遭人唾骂戳背脊梁的事坚决不干！

“我以土地勘测的名义请来了县水利局的专家现场踏勘调查，并在调查报告上签名，这个本不复杂的案件以乙方胜诉而划上了句号——事后专家跟我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张邳尧啊，我上了你的贼船了！’

“败诉方不服裁决，上诉到市工商局仲裁委员会，市局与我们一道邀请市里的专家重新踏勘，最后维持原裁决。仍然不服，上诉到四川省工商局。省局在调阅了案件卷宗后为慎重起见，请示国家工商总局，总局汇同最高人民法院共同审查案件后仍然维持原裁决。

在各部门司法工作会议上时任法制局长郑建国说：“张邳尧办的案子是铁案，别想着去翻过来”。

我松了口气，心情舒缓了许多：“你严谨认真的态度实事求是的作风和对法律的熟练运用被实践所证明，被领导肯定，是多好的事！”

他再次摇摇头：“虽然在九五年获得了四川省工商局‘全省优秀合同仲裁员’的荣誉称号，但工作中却实实在在地感到了一种无形的阻力和压力啊！”

长长的沉默过后象是对他又象对我自己：“保持本色，平平凡凡的人生才是本色人生，对吧？”

他不接话，过了一会来了句自我调侃：“‘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又呷口茶，缓缓地“‘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也是呵，仕途上假如我能再前行几步，在权力的路上会不会陷入沼泽，未可知啊！”

一个坦诚的张邳尧，矗立成了一座山峰。

诚如他所言，活在当下的人们，谈腐败必痛骂，说送礼则嗤之以鼻，但当我们真走到那乌纱覆顶权柄在握的时候，谁能保证在金钱美色面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刀枪不入？谁又能保证做到目不斜视心如止水？看起来还是习近平总书记高瞻远瞩“必须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把权力关进笼子，不给贪欲滋长的条件，不给美女以投怀送抱的机会，才是治本之策啊！

情 系 民 企

2001年，张邳尧以剑阁县工商局副局长、党委副书记的身份兼任剑阁县个体劳动者协会、私营企业协会、个体私营经济工会联合会会长、主席一职。

可能有读者朋友不了解个私协会的作用吧！官方语言是这样表述的：

是党和政府联系广大个体劳动者私营企业的桥梁和纽带，是政府管理个体经济的助手。

明白了吗？个私协会是党委、政府与个体私营企业之间实现互连互通的桥梁、纽带，是协助政府对个体私营经济进行管理的助手，还是广大个体工商户私营业主的“娘家人”。既然是“娘家人。”有了困难，有了纠纷，受了气了，不顺心了，不找“娘家人”倾诉，不找“娘家人”解决问题找谁呢？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国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刚刚启动之时，个体工商经营户极不受待见。“一国营二集体，不三不四搞个体”，反映了整个社会对个体户的嫌弃、歧视。为了给个体户撑腰、打气、壮胆，时任总书记在接见全国集体企业和个体劳动者代表大会全体代表时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什么是光彩？为人民服务最光彩，为国家分忧最光彩，自食其力最光彩”、“我请同志们传个话，说中央的同志讲了，党中央重视干个体自食其力的人，他们都是光彩的。”后来，国家个体劳动者协会由此创办了《光彩》杂志。张邳尧担任个私协会长后一方面狠抓杂志发行，他要把党中央的声音传达到每个个体经营户中去，让他们挺起腰来理直气地做生意。另一方面他在全县的个体户中建立起了13个工会联合会，13个个私协会，其中6个分会成立起了党支部，各层级组织在为个体工商户们撑腰打气、服务维权方面做了大量工作，真正成了“娘家人”。不仅如此，在张邳尧的推动下，每年个私协的工作也被写进了全县“两会”政府工作报告，个私协的文件也被装进了两会文件袋。当年广元市委常委、市总工会主席张国平专程调研剑阁县个体私营经济和工会联合会工作，听取情况汇报后，激动地表示：“剑阁的工作非常了不起，具有创新和示范作用，一定要在全市大力推广”。对于每年的纳税大户、先进个体工商户和慈善捐款大户，在经过严格的数据考核、实绩考核后，在每年的表彰大会上给他们佩戴大红花，发证书、送喜报，个体经营户不再受人白眼了，转而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职业选择。

2003年在剑阁县城由普安迁往下寺的启动仪式上，全县个私业主组成了100人的活动方队。活动当天，男女队员们清一色洁白的衬衫，红色的领带，笔挺的蓝色西装，女队员们还多了一套红色的裙子。当一张张洋溢青春气息的红扑扑的脸蛋在引导员的带领下舞动手中的花环、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广场时，他（她）们成了整个活动现场最为亮丽的一道风景。那一刻。参会业主们感到了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他在强力推进这些工作的同时还抓了一件事，让剑阁广大的私营企业主至今获益和感佩。

那时，社会基本养老保险征缴工作已在全国推行多时，剑阁的进展始终不如人意，为了尽快打开局面，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决定以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个体工商户为试点，带动社会各层面广泛参与，然而无论社保局工作人员如何反复宣传，什么什么？我们个体户到了一定年龄或丧失劳动能力以后还能领工资？开天辟地三皇五帝到如今谁见过？做梦去吧！又是变着法子收我们老百姓的钱呢！不买不买，任你口吐莲花，我自风轻云淡。

局面打不开，社保局只好求助于协会。张邳尧是个有办法的热心人，他以协会为龙头，成立起了“剑阁县个私协会社会养老保险征收扩面工作领导小组”，各分会成立相应机构。通过印发资料、张贴标语、召开座谈会等形式，为养老保险扩面征收工作大张声势。他在会上要求：县个私协理事，各区分会理事必须带头缴纳。坚冰开始松动，最后化为一湾浅蓝。当年个体业主参保面达到60%以上。

至今开始领着养老保险的人们，每每念叨起当初的这一幕，无不由衷地感慨“没有张叔当年的高压，哪有今天安逸轻松的生活啊！”

2006年，剑阁县农机供应公司因为改制过程中的股权纠纷未能解决，导致工人长期集体上访。

集体上访，这在稳定压倒一切的当时，是个非常严重的事件，县农机局为此召开过多次会议亦未能解决问题。万般无奈之下，公司请求协会介入。

“怎么一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总找你呢？况且这种纠纷自有主管部门，完全可以不管啊。你一个协会，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怎么管？”

“谁让我是军人，为政府分忧，为企业解难，是军人的本分啊！”

他带着两名县人大常委组成人员到公司召开全体职工会议，宣传党的政策。第一次开会时会场上有尖叫的，有起哄的，还有嘲讽谩骂的。是呵，职工的利益诉求得不到合理解决，绝非是一席话就可以稳定的啊！

那段时间，他天天往公司跑，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一个又一个地交心交谈，耐心做思想工作。用情用理让职工理解政府这样做的必要性重要性。对职工提出的利益诉求进行逐一分组归类，一圈下来，公司几十号人的诉求明确具体毫不含糊。

于是重新成立企业改制领导小组，成员由职工选举产生，领导小组的职责清楚明白：核实股权认缴、股权转让以及根据企业效益股价的增减。核实后对每个职工所持股票、价值进行第一次公示，公示期间职工口头的书面的意见全部受理。经职工大会讨论认定后进行第二次公示，本来还想着有第三次、第四次，但这次没有收到任何反对意见。然后逐一签订股权认购协议书，最后根据资产价值实行现金分配和实物分配，问题得以圆满解决。

这就是当代军人的风范，国家利益、人民利益永远高于一切。当党的事业需要的时候，不分分内分外，不计个人得失，挺身而出，迎难而上，把困难踩在脚下，把荣誉看得很轻。他们是平凡而又伟大的，普通而又崇高的，他们是改革开放的实践者见证者，他们是共和国的基石，历史将永远记住他们这一代人的贡献。

凡事只要做到了公平公开公正，什么事情都好办，什么问题都好解决。2008年“5.12”特大地震发生后，全国人民的爱心物资如潮而来，剑阁的个体工商户、私营企业主们损失不小，受灾的不在少数，分配到多批救灾物资，张邳尧生怕哪里分配不公引起矛盾纠纷给剑阁人民抹黑，让全国人民笑话。根据受灾程度的不同，每一批物资分配前全部公示，人心服，民心稳，恢复重建，经济发展速度快，民营经济功不没，张邳尧功不可没。

地震发生以后，张邳尧领衔的个私协创造了剑阁的三个“第一”，第一个召开紧急会议分头了解灾情；第一个下发抗震救灾恢复重建的文件；第一个发出为受灾户捐款捐物的倡议。

地震中有三名协会理事丧生，他组织会员带上捐款一家一家的上门慰问，虽然钱不多，只有不到一万元，但他代表的是政府，是一级组织对个体户的关心关爱。他在一位刘姓会员的追悼会上是这样致词的：

“亲爱的会员，你在地震中遭逢意外不幸英年早逝，离开了你挚爱的妻子儿女，离开了挚爱你的白发父母，离开了你的同事、朋友和组织.....西天没有伤害，西天没有烦恼没有经营竞争。放心去吧，有我们强大的祖国，有我们的人民政府，你的家人一定会活得和你在世时一样的精彩。”

词未致完，他自己已泣不成声。

这段简短的致词是否足以传递党的声音，表达他的百姓情怀？难怪逝者家属会抱着他放声痛哭，久久不愿松手！

并非后记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该结束了，然而如果到此结束，主人公的形象还不够完美，不够丰满，为了多角度全方位地了解我们的主人公，再补记一个故事。

县域内有一所百年老校，有着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曾经为民族的独立解放、国家经济建设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合格的人才。也曾经与广元中学、苍溪中学并列广元市四县三区前三甲。进入新世纪以来，教学质量却差强人意，致使本地区的优秀生源和优秀教师严重流失。剑阁60多万父老乡亲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有什么办法呢？

对于社会的普遍反映，学校当局者们自己也是明白的。

张邳尧作为剑阁人民的一分子，比别人更着急。

许多人选择默不作声，或者，干脆把孩子送到外地读书。

他却不能隐忍，对学校存在的问题进行了广泛了解深入调查，在政协委员视察教育工作座谈会上，以常委的身份发言，当着学校全体领导和部分骨干教师的面，题目是《××中学教学质量大滑坡之我见》。仅听这个题目，你还能稳坐如常吗？这还不算，他的核心观点更是让在场的人如雷轰顶：“招的是最好的生源，调进的是最好的教师，教出的是最差的质量。”校长坐不住了，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忍着开完会议，含泪离场。

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一个观点鲜明、敢爱敢恨的人！

事后有人说他：“张常委啊，世人皆醉你独醒，别人栽花你栽刺，你这是何苦嘛!”

他脖子一梗，青筋凸起：“谁让我是军人？那一套，我学不会！”

在他担任县政协常委的十年间，撰写提案50多件，参政议政，建言献策，无不中的，多次被授予“优秀政协委员”称号。

退休以后的他，仍然乐意为民营企业服务，谁谁的企业运行有困难了，谁谁的公司管理出问题了，总会找到他，困难总能克服，问题总能得到圆满解决。

以四川柏吉木业有限公司为例吧，2009年落户剑阁县拐枣坝工业园区，在公司注册、员工管理、土地权属等方面面临一堆棘手的问题，生产处于半停产状态。公司董事长是个民营企业家，干了十多年个体，积累了一定的资金和人脉，转而想扩大经营，闯出一片更大的天地，但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的手续要跑，有那么多的管理部门要去协调，一时抓狂，理不出头绪。2010年听说他退休了，托人找到他。他正想享受退休的清闲，计划带着妻子去领略祖国河山的壮美。经不住公司的再三邀请，口头达成了个三年之约方才受聘。

他是个善于抓主要问题的人，首先从公司的管理入手，制定各项规章制度，让公司生产正常运转起来再说解决其它问题。于是他自己动手拟订公司章程、财务制度、各项奖惩制度，以及班组劳动纪律，十多种制度挂在墙上，让公司每个人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必须做什么，生产很快走上正轨。

用章程和规章制度管理企业，让每个人在自己的岗位上尽职尽责，是一个企业生存发展的关键环节之一。但仅有这些是不够的。他知道，企业要走得远走得长久还要靠组织引领和制度创新，最大限度地发挥每个人的主观能动性，发挥每个人的主人翁精神。于是，他在公司里建立了党支部和工会。每周定期召开班组长会、职工岗前教育会，有表扬有批评有激励。每月定期组织工会开展活动，了解职工的利益诉求，抽出专项资金解决贫困职工的家庭困难，当年的企业工会曾被市县总工会评为“先进工会”组织。定期召集党组织生活会，要每个党员谈生产中的带头作用、引领作用和先锋模范作用，这个党支部曾连续两年被中共剑阁县委授予“先进党支部”荣誉称号。公司的生产朝着现代化企业的方向发展。

其次他准备好公司名称注册所需的各种文件，到省工商局申请注册后，又到市工商局申办公司注册。

其它诸如工业用地的申请、土地权属的划拨，当初的一地鸡毛被他一根根地捋顺了。这一套组合拳打出去，工人干劲大了，生产经营火了，公司红遍了雄关内外。但凡上级领导视察、调研民营企业，首选柏吉木业，一时之间，柏吉木业成了剑阁民营企业一个响当当的品牌。

直到现在，他仍然在广元市瑞山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尽心尽力为民营企业服务。

但凡有人找到他，托他办这事做那事，他总是开上车贴上油费为别人奔走，当被别人说“傻”、“老实”时他总是说：“我是军人是党员，为人民服务是我的本分啊！”

我再一次翻阅他提供的那一摞资料，那些或讲话或公开发表的文章让他的形象更加丰满起来，你看：

《在创新中提高党的执政能力》；

《强化国有资产的管理势在必行》；

《标本兼治，从源头上遏制腐败的几点思考》；

《浅谈租赁承包中的监督管理》；

《浅谈经济合同与企业管理》；

《英、德、法、美四国商标法法律原则比较》

其它还有许多，这里不一一摘录。

他常常说“我没有文化，但崇拜有文化的人，我喜欢学习，读书是我最大的兴趣爱好。”

然而他的这些文章，让我汗颜，但愿仅仅是我啊！

他对我说：“一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求名利，但求心安。然而你不追求物质财富却拥有最大的精神财富，利己者们永远无法拥有。”

你不追求荣誉却拥有老百姓的口碑，这是永远不会灭失的最高荣誉。

他虽然退休已经十年了，却习惯于每年做一次“年终总结”，看看他在2020年发在微信群里《自律感言》中的一段话吧：

“为民、务实、清廉是一个共产党员应具备的基本素质和道德，（在新的历史时期）我们必须牢记‘两个务必’，常怀律己之心，增强道德意识，不仁之举不为，不义之财不取，不正之风不染，不法之事不做；增强公仆意识，做到身怀爱民之心，恪守爱民之责，善谋爱民之策，多为爱民之事……”

让我们为这位老兵的赤子情怀送上军人的最高礼遇：立正、敬礼！（苟仕杰）